?世上再无「科比·布莱恩特」：五座总冠军，单场81分，终年41岁

这一次,怀念源自不可控的意外,源自生命的终结。当这场意外让科比的生命停留在41岁,停留在1978到2020,关于他近乎偏执的坚韧、关于好胜、关于敬业,一切种种,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沉淀。

作者 | 周亚波

科比是至高体育精神的化身,他出生,战斗,失败,再战斗,然后不辞而别。

“我对此很坦然,因为有死亡才有生命,有黑暗才会有光明。”2016年,科比·布莱恩特在采访中聊起退役,并以死亡这一沉重的命题为类比。

那时,“死亡”被用在球员职业生涯消逝、终结的比喻中。“我接受了所有运动员都会面临的‘死亡’。如果你与之斗争,你的内心就会一直挣扎。所以我选择坦然接受。”

影像资料可以逐一还原科比的伟大时刻。却无法还原美国西部时间2020年1月26日的上午,在直升飞机内,在最后挣扎的45分钟里,科比的内心所想、口中所言、身体所行。

那将成为永久的秘密。暴风雨般的讯息传播速度下,世界范围内的社交网络尚未做好准备,就已经被巨大落差下的惊恐、错愕、悲痛与追思包裹。

2015年11月到2016年夏天,人们曾有半年的时间去消化科比的退役,这个几乎被NBA联盟每一座球场嘘过的男人,挨个与曾对自己咬牙切齿的对手们告别,并用一场60分表演,划上不能更完美的句号。

这一次,怀念源自不可控的意外,源自生命的终结。当这场意外让科比的生命停留在41岁,停留在1978到2020,关于他近乎偏执的坚韧、关于好胜、关于敬业,一切种种,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沉淀。

当不可控遇见生命终结而产生的永恒,当极端的不确定遇上极端的确定,我们用什么方式怀念科比?当我们表达追思时,铭记的又将是什么?

01 | 曼巴

将科比的20年职业生涯如流水般叙述,只需要一个普通的NBA球迷:“OK组合”,鹰郡事件,三节62分,81分,五座总冠军,肌腱断裂,最老的60分先生。

有喜有悲,有巨大的荣耀,也有盈满的争议。

每当美国媒体票选“观众最讨厌的球员”,科比总是榜上有名。但到最后,无数个在他面前的“不服”,都会在巨大的精神力前消解。科比曾自述,他喜欢在嘘声和敌意中打球,因为那样的精神状态,往往能够更加让他感到适应和自然。

这种天生对抗一切的不讨喜,与科比在另一面偏执疯狂的付出相辉映。他曾拥抱队友,也曾痛斥队友。他曾被对手憎恶,也曾被对手尊敬。五座总冠军当中的漫长重建期,他背上了“独”的标签,也曾用一场瞠目结舌的81分,表达着自己挑战一切的忘我。

在一本自传中,科比曾对“曼巴精神”有过集中的阐述。

“黑曼巴”是一种具有邪恶意象的生物,它不招人待见、令人畏惧,致命且无情。起初,曼巴精神是科比在社交网络上创造的一个话题标签,“它激励人心,饱含智慧,令人过目难忘。”

随后,产生于社交网络的“曼巴精神”开始有了更多象征意义。它成为了一种思维模式,一种不在于寻求结果,而在于如何做才能取得结果,在于从现实到目标的这个过程的思维模式。“它是一段旅程、一种方法、一种生活方式。我真心认为,在所有努力之中,拥有这种心态最为重要。”

谁也没想到,科比退役仪式上留给了世人一句的“Mamba Out”,竟成为了四年后更深一层离别的深刻注解。人们忽然发现,莎士比亚名篇《李尔王》里的那句“我们之于神明,如苍蝇之于顽童,他们杀我们只为消遣”,当真是真。

隔着曼巴精神的“老大”亦是血肉之躯,在本身塑造着奇迹的身体,与既成的图腾塑造,残酷地形成了倒挂。

02 | 体育

随着体育的商业化渗透到头部联盟们的每一个角落,人们已经不再电视机普及之初那样,去追问商业包装下的体育产业,是否会丢失体育的初心。

电视画面、商业包装和社交网络早已经成为了诸多体育运动的一部分。人们习惯于此,习惯于迈克尔·乔丹至今可以从Nike的子品牌Air Jordan中分得超1亿美金,习惯于NBA各类球星的各类代言活动,赚取应得的丰酬。

商业体育与“造星运动”相对而生,它并不会夸张到引起人们本能的排斥,反倒是“精神品质”这种略显粗糙的表达,在商业价值上得到了更为具象的落地。从体育诞生起,不断挑战自我、突破极限的原始体育精神,在载体的变迁中变得更直白、更情绪化、更可触达。

社区聚集,悲喜共情,对冷眼嘲笑的抗拒,对“不可能”的扭转。人类从野蛮人时代开始对自身身体极限突破,在多元的体育表达下羽翼更丰。更随着时代的记录,在舆论的推演下可以更加接近体育的本质。

“可以”的载体必须是人,与人伴随而生的,是情景推演所带来的强化。科比的职业生涯几乎只在做“较劲”一件事情:与队友较劲,与对手较劲,与自己较劲,与自己的跟腱较劲。在不断的较劲的重复中,带来了普通人难以抵达、又可以产生寄托的某种神圣。

《体育画报》主编特里·麦克多内尔在某一年的杂志开篇辞中写道:“体育已然神圣,只要是在有景仰的地方,它就能带来信念、情感和慰藉。”而在所有的经典老棒球场办过演唱会的吉米·巴菲曾说过:“古老的体育场和球馆就是我们的大教堂。”

人们不再担心商业的推演会损伤体育的本质,却又在动力的衰竭中,在漫漶的未来中产生某种担忧。这一天,新生代NBA球星们面对偶像的突然离去可以情绪失控,但科比没有偶像。他不想成为第二个乔丹,他只想成为自己。

科比无疑是接近体育本质的。他代表着体育精神与商业价值的巧妙际遇,20年终老洛杉矶,与所有人为敌,又与所有人和解。

03 | 偶像

对中国球迷而言,科比的巅峰与姚明巅峰的重叠性,注定了他会被看到、被争议、被铭记。这种争议与铭记,无关乎他与姚明球迷池的争夺,而是,在NBA不可阻挡的进入中国、基本盘扩大数倍后,各类不同偶像选择在社交网络上的映衬。

他向来是各方论战的焦点,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中国80后90后一代人的偶像,每一次来到中国,都会有大批球迷等待见到他,簇拥他,宛若神明。

这种“神明”般的意象会在无数影像中再生,又在细节的生活中被再次组合。

微信头像会是一个极好的例子:没有人统计过用户头像主体名人的排名,如果有,在男性群体当中,科比定然会名列前茅。他们并不一定能够如科比一般准确复述“曼巴精神”的内涵,却可以自豪地为自己贴上标签,毫无保留地用偶像的照片作为自己在社交关系当中的开场白。

在举国的抗疫焦虑当中,或许如此级别的残酷讯息,能够将一个上午的朋友圈就此抽离,形成一个新的舆论池。它既增添了整个环境的压抑与悲伤,又在永恒的记叙中分离出一些力量。

有人会说,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非常的时刻,将眼光放到一个与你我的衣食住行不相关的“外国人”身上。刷屏的内容回答了这个问题本身,科比·布莱恩特关于人生、关于梦想力量与自身与偶像共生的回忆相连接,信念开始变得如科比的辨证想法一样向死而生:“那些你早起的时光,那些你努力工作的时光,那些你感到疲惫不想工作但仍然坚持的时光,就是梦想的力量。”

科比说,“所谓的梦想,就是永不停息的疯狂。”今天,无法再永不停息运作下去的科比,将另一种方式留存于世。悲欢离合之下,“偶像”以体育为载体,在最残酷的永恒面前,达成了最深刻的和解。

我们需要科比,正如我们需要体育。